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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擦淚:“現如今說這些有什麽用,你對我這樣,一次不足夠,又來這樣,你索性殺死了我,我就不用難堪於世了……”

景正卿抱緊了她,伸出雙腿把她圈在懷裏:“我若真有心毀你,又何必大費周章,早就……”

明媚縮起身子,道:“你快放開我。”

景正卿握住她的手:“你還不曉事,不知道真正的男歡女愛是如何……”

明媚紅了臉:“我才不要知道!”

景正卿望著她,心頭一酸:“到時候你嫁給王爺,便知道了。”

明媚哭道:“我這樣……還能嫁給王爺麽?”

景正卿道:“那麽便嫁給我就是了。”

明媚道:“那麽我寧肯死。”

景正卿心頭一梗:“嫁給我就這麽難堪?你倒是說說,為什麽?”

明媚說道:“就因為你總是這樣對我,你是壞人,風流花心,心術不正,我既然已經知道了,又怎麽還想嫁給你?”

景正卿聽出異樣,機敏問道:“那你原先不知道我是壞人的時候……曾想過嫁我的?”

明媚哪裏肯承認自己當初一見到他的時候,被他正經外表所騙,很是心生好感呢,於是急忙否認道:“沒有沒有!”

景正卿捧住她的臉:“明媚……你乖一些,我答應你,若是你嫁給我的話,我以後便不再花心風流,只對你一個好,好麽?”

明媚道:“連峰兒那麽小的孩子都知道江山易改、稟性難移,你不要再來蒙騙我。”

景正卿氣得無奈:“你就鐵了心非要嫁給王爺了?”

明媚掩面哭道:“我嫁給王爺有什麽不好?我不過是個無父無母沒有依靠的,寄人籬下,能給王爺當側妃,已經是前世修來的福分了,我還能有什麽挑兒麽?可是現在……你快殺死了我便是了,省的我活著受苦。”

景正卿聽得有幾分不忍,悻悻道:“怕什麽?我又沒有破你的身子,只要我不說出去,你嫁給王爺,也是無妨。”

明媚怔了怔,她有些不太懂什麽叫“破了身子”,然而畢竟身體給他碰過了,便是不清白了,當下道:“你又哄我,你都對我……對我……”

想到他對自己所做的,讓她說出來,卻是不能。

景正卿便順勢道:“那你便嫁給我,我為你負責……老太太跟王爺那邊,我來應付。”

明媚堅決不能從,伸手打他:“你去死你去死!要嫁給你,我寧肯就死!”

景正卿聽著這話,有些絕望:“你真不嫁給我?”

明媚打了他一陣,忽然想起一件事,忙停了手,擡手一看,手上果真沾了半拳頭的血!

明媚嚇得停下來:“你、你……”

景正卿苦笑道:“你這樣痛恨我,若是打死了我,能叫你安心,你便打死我罷了……我現在,又何嘗不是後悔欲死。”

想――當初若是能忍耐住了,慢慢地來……就算是用騙的也好,未必不能騙她嫁給自己,起碼也不像是現在這樣,提起他來,在她心中必然就是“禽獸”“虎狼”之類的詞兒,沒什麽好話。

明媚不知他這話是真是假,噙著淚瞪他。

景正卿嘆息了聲,把衣裳一解,明媚嚇得要後退:“你又幹什麽?”

景正卿卻道:“別怕,你先前不是要看我的傷麽,我只是要讓你看看而已。”

明媚這才不動,看著左手上的血,咬著右手的拳頭,又恨又氣地望著。

景正卿把衣衫脫下半邊,明媚一看,頓時驚地吸了口氣,伸手捂住眼睛。

景正卿把她的手移開,道:“別怕,你瞧清楚,這道傷夠不夠深?我瞧著是不夠深的,若是能解你的恨,就再在我身上多劃幾道也是好的。”

“跟我有什麽相幹?”明媚欲甩手,然而看到那血肉模糊地一道深深傷痕,似乎深可見白骨,明媚嚇得渾身發顫,一陣陣地心涼,竟動彈不得。

景正卿於她耳畔低低說道:“你可知道,受傷那夜,我獨自一個,對上四個武功高強的蒙面人,情形是何等兇險……若不是我心裏記掛著你這丫頭,又怎麽會在那野獸跟刺客出沒的山林裏拼命撐到天亮?我只是想要活著再見到你……”

景正卿說到這裏,忽地臉色一變,眸色銳利地瞟向不遠處那兩扇窗戶——

☆、58、下聘

景正卿說罷,將明媚一抱,在她額心吻了一口,明媚以為他又要亂來,景正卿卻抓起床邊上她的衣裳,將上面的水又抖了抖,道:“委屈你會兒,先這樣回去吧。”

明媚沒想到他竟能這樣輕易放了自己,當下仰頭看他。

景正卿幫她把衣裳披了,仔細系了帶子,等明媚反應過來,都已經穿戴停當了。

景正卿見她呆怔的模樣,微微一笑,在她唇上輕輕一點:“別說二爺對你不好,更別哭了,好端端回去,趁著現在外頭人少。”

明媚忙點頭,景正卿把她抱在床邊,將先頭跌落的鞋子撿起來,捏住她的腳,替她穿了。

明媚望著他半跪的模樣,他的衣裳襟子還是半敞開的,因為換了淺藍色的常服,因此血漬殷出來,竟十分明顯。

明媚想到方才所看的那一眼,仍有些心悸,張口道:“你的……”話到嘴邊,卻又停下:憑什麽要問他傷如何呢?方才他做了那樣的事。明媚暗恨自己心軟。

景正卿聽她欲言又止,擡頭對上她躲避的眼神,略懂了幾分:“我回去自會再上藥,但若是不留神好不了……或者發燒死了……就算是我用這條命償了欠下你的,我死了,妹妹就不要再怪著我了。”

明媚下意識咬了咬唇,終於扭頭說:“我才不稀罕!”

景正卿哈地一笑:“若是你不稀罕,那我就變成鬼,晚間來找你,繼續向明媚求饒,你若不原諒,我就一直纏著你不放,直到你答應為止,可好……”

明媚氣道:“你便是死了,也是個討厭鬼,我才不要!”

景正卿替她穿好了鞋子,在她的腳上輕輕捏了捏:“乖,知道你口是心非,嘴裏說著不要,心裏必然是軟了的。”

忽然嘆了口氣:他說這話的時候,自己的心也未嘗不是一軟?

明媚賭氣扭頭,不再理會他。

景正卿起身,把她抱到地上:“乖乖地,先回去吧。”

明媚跑開幾步,回頭又看他,卻見他一動不動站在原地,明媚歪頭對上他的雙眸,似想從他的眸子裏看出些什麽來,卻只瞧見他的眸中帶笑,竟有幾分溫暖地望著自己。

明媚忍不住又咬了咬唇,哼了聲,轉身打開門,徑直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。

景正卿走到門口,一直望著明媚身影跑遠了,才將身子往門扇上一靠,淡淡說道:“出來吧,看見你了。”

只聽得一聲輕輕地笑,有人從旁側的屋檐下轉出來。

來人沿著墻根兒沒水的地方走到門口上,笑微微地打量景正卿,道:“卿弟,只知道你外頭風流,沒想到竟連家裏頭也……只是哥哥也打心裏佩服你,你動誰都成,如今連老太太心尖兒上的人也敢動?何況她已經要許給端王了……你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呢,還是色迷心竅不要命了呢?”

景正卿聽他說完,自個兒面上卻仍似笑非笑。

只見站在景正卿對面現身的這位爺,生得也委實不差,站在那裏,堪稱玉樹臨風,一表人才。

瞧那臉容,竟有幾分跟景正卿相似,同樣地長眉朱唇,雙眸極亮,挺括的鼻子,只不過這笑著說話的模樣,眉眼之間流露出幾分邪氣來。

此人自然正是景正卿的堂哥,老三景正盛了,他媳婦朱三少奶奶,此刻便正是打理整個景府內務的……這位三公子,也是不羈的人物,說來話長,且不提。

景正卿暗中戒備,面上尚笑道:“三哥下著雨怎麽竟來了這兒?”

景正盛道:“也沒什麽,就是心裏悶,出來隨便走走,沒想到就聽了些動靜。”

景正卿道:“三哥想要如何?”

景正盛搖頭,笑道:“說什麽如何?咱們都是自家兄弟,難不成我要把你這事兒捅到老太太跟前去?誰不知道明媚丫頭要配給端王的,若是這事兒再給端王爺知道了,咱們景府也得跟著倒黴不是?”

景正卿面色一沈,不置可否。

景正盛又道:“別人不知道,難道卿弟你也不知道?當年端王爺本是要娶咱們如雪姑媽的,誰知道姑媽眼神兒不知是怎麽了,一心戀上姓衛的那窮書生,王爺吃了個大大地暗虧,難為他忍了這許多年,剛巧就來了個容貌不輸給如雪姑媽的明媚丫頭,正好兒順遂了端王爺的心意,這不是兩全齊美的事兒麽?”

景正卿垂眸:“三哥的意思是?”

景正盛道:“我也沒什麽意思,畢竟我也是打你這個年紀過來的,知道那螞蟻蝕骨似地滋味兒,成親之後,才有所收斂不是?你可別笑,我做哥哥的,因隔著一層關系,故而平日也沒什麽時機跟你說話,此時此刻,只想跟卿弟說一句,你若是做這事兒,最好想好了後果如何收拾。”

景正卿眼神一銳。

景正盛笑道:“你放心,我不是要要挾你什麽,畢竟若是這事兒捅出來,對大家都沒有什麽好處,咱們都是姓景的,覆巢之下無完卵,一榮俱榮,一損俱損不是?我保管不會對其他人提及此事,但卿弟你是個有主張的人,橫豎你自己心裏有個分寸懂得拿捏便是了。”

景正卿皺眉。

景正盛說完這幾句,轉身施施然欲走,忽地又停了步子,回頭看景正卿,道:“對了,還有一件事,明媚丫頭……的確是個難得一見的,只不過,她現在是年輕不懂事,才由得你這樣兒……卿弟你若真個兒得罪了她,以後她再大一些,會仔細算計人了,恐怕就有的你受的,故而你最好趁早兒地決斷了。”

景正卿見景正盛說了這幾句,面色才略微緩和了些:“三哥的意思,我是領會了……我會……仔細想想。”

景正盛見他領情,微微一笑:“你懂就是了,其他的我便不說了,沒得在你跟前班門弄斧討嫌不是?”

景正盛欲言又止,景正卿看了看前頭那棵大樹,樹冠搖曳,好一個樹欲靜而風不止。

新雨過後,氣息清新,景正盛深吸了一口氣,正欲離開,景正卿又追問道:“三哥當真不會把此事跟別人透露?我倒是無妨……”

“你心疼明媚丫頭?還是擔心端王那邊兒?恐怕是前者吧?”

景正盛想到方才在窗外聽到的那些溫聲細語,掃一眼景正卿,笑道:“二老爺是個謹慎老成的性子,我看你這無法無天的勁頭,也不知像誰……”

景正卿盯著他,沈聲道:“若三哥肯保全,我不勝感激,算我欠三哥一個情,改日必還。”

景正盛一笑:“你到底是不放心?也罷,我若對別人洩露分毫,天打雷劈如何?”

景正卿這才微笑:“三哥言重,也不必發此毒誓。”

景正盛哼道:“別假惺惺的了。我不這樣,你也難安心。是了,我想起一事,方才從那邊過來,聽小廝說,二老爺找你呢,不知是什麽要緊事兒,你還是趁早兒準備些,過去吧。”

景正卿抱拳行禮:“正卿多謝哥哥。”

且說那邊,明媚一路飛跑往回,生怕遇到人,幸好才是新雨後,地方兒又偏,一直跑到將近老太太院子處,才放慢了腳步,假作無事的模樣,又仔細看自己衣裳,卻見景正卿十分細心,竟穿得很是齊整。

明媚松了口氣。

虧得有驚無險,回到院中,放輕了腳步,四喜跟五福正躲在房中,一個瞌睡,一個拿著繃子繡花兒,並未註意明媚回來。

玉葫卻站在門口上張望,見明媚回來了,雙眼發亮,剛要招呼,明媚忙一揮手搖頭,玉葫那一嗓子當下便給噎了回去。

明媚飛跑上臺階,玉葫才發現她臉色不好,頭發也濕了,滿腹驚心疑問,卻不敢問,忙接了明媚進裏屋去。

兩人掩了門,玉葫才壓低聲音,問道:“姑娘,你這是怎麽了?是在水裏跌了一跤?早知道我陪你去便是了,方才我還看天兒,想著去接你……”

明媚見她聒噪,便捂住她的嘴,道:“別聲張,你出去,叫人燒水,我要沐浴。”

玉葫倒吸一口冷氣:“大白天的,怎麽要……”

明媚本來是不瞞玉葫的,再加上玉葫知道景正卿跟自個兒的那些事……可是要說的話到底是難以出口,想到玉葫方才的嘮叨,就跺腳道:“這還看不出來?我方才一不留神,在路上跌了,才弄得滿頭的水,衣裳都濕了,自然要洗一洗。”

玉葫張口結舌:“真跌跤了啊!我這個烏鴉嘴!我說吧,早讓我陪著去便是了。”

明媚扯了個謊話,已經是臉紅如火,惱道:“還叫,快些去!只是別張羅,免得叫人知道了又笑話。”

玉葫道:“這又什麽可笑話的呀,誰人還能一輩子不跌跤不成?”忽然看明媚對自己怒目相視,當下陪笑,“好好好,我這就去……”

明媚打發了玉葫出去,才又關上門,飛快地把衣裳解了,將裏頭穿著的景正茂娘子的裏衣換下來,卷成了一團兒,想了想,就拉開櫃子最底下一層,塞了進去。

明媚換了一身裏衣,便覺得渾身發冷,疑心是方才在外頭淋了雨,恐怕又會著涼,正好兒外頭四喜跟五福被玉葫驚動了,便來問,明媚就道:“下了雨,身上覺得冷。”

四喜道:“那可不能大意,我叫五福去廚下要一碗熱熱地姜湯,過來給姑娘喝了,去去寒意也好。”

明媚一點頭,又猶豫說:“會不會叫人覺得我麻煩?”

四喜笑道:“姑娘這是什麽話,一碗姜湯,又不是什麽難纏的山珍海味呢!再說,就算是山珍海味,姑娘自也消受得起呢!”當下便打發了五福出去。

過了片刻,水陸續來了,姜湯也好了,明媚快快地先喝了姜湯,身上頓時熱了起來,等泡過了熱水,整個人才回暖了,忙又出來,爬到床上,緊緊地裹了被子。

三個丫鬟把屋裏頭打掃了一遍,玉葫便整理明媚的衣裳,忽地掃見那櫃子底下,仿佛被人動過,玉葫一時手快,便拉開看了看,忽地瞧見裏頭有兩件眼生的衣裳,正要叫嚷,明媚起身看到,忙道:“玉葫!”

玉葫回頭,對上明媚眼神,幸虧她機靈,便順手似的又把抽屜推進去,道:“姑娘這兩件兒衣裳,我叫人去洗了。”

明媚松了口氣,那邊上只有四喜在端點心,也不曾留意這邊。

一直等四喜出去,玉葫才走過來:“姑娘,那是……”

明媚十分焦躁,道:“那是不要了的,你悄悄拿了去,藏個沒人翻找的地方,最好是扔了,但也別讓人找到。”

玉葫道:“好端端地衣裳……為什麽,莫非是臟了?洗洗就是了……不過我瞧著這不像是姑娘的……”明媚的一應物件兒,玉葫是最明白的,自然認得那不是她的,何況抖開看便知道,大許多呢。

明媚有些焦躁,忽然想起:“扔了的話,保不準又被人撿了去。”於是便又說:“你拿了剪子,去把它絞碎了……叫人看不出它是衣裳來。”

玉葫越發無奈,笑道:“竟跟件兒衣裳過不去……”

明媚正色道:“你別多嘴,若不是怕人看見,我要燒了它。”想到這裏又犯愁,真想要燒了徹底,然而屋裏屋外都有人,明目張膽地燒東西,給人看見了又要生疑。

明媚心裏暗暗後悔:早知道就不穿回來了,竟沒想到還有這等麻煩。

這半天加晚上,明媚竟沒幹別的,滿心裏只是想如何將那件衣裳毀屍滅跡了,一直到了夢裏,還夢見那衣裳給人翻了出來,且引出了她跟景正卿的事,弄得明媚頭疼不已,第二天起來,又覺得鼻塞,思慮過度加昨兒淋雨,到底是著涼了。

這一番著涼,可不比從前,如今因跟端王府有了牽連,身份自有不同,一時景府裏人仰馬翻,都忙著來照料表小姐,廚房裏各樣物品奉承著不說,府裏的諸位女眷也不時地來探望,越發把明媚弄得氣虛力弱,因此整整兒在床上躺了兩天。

第三天上,端王府的人前來送了聘禮,什麽三牲三金,京果色糖,魚酒貼盒,一應俱全,禮盒櫃子之類便足足有百多個,人馬迤邐有二三裏地之長,隆隆重重地送了來,又遞了選的成親吉日紅貼,給景老太太參詳,算是正式定下了這門親事了。

一時滿城皆知,又有些好事之徒,因端王爺十數年未曾有什麽側妃姬妾之類,忽然之間竟動了心意,於是便越發傳說明媚的美貌,竟說的天上有地下無,乃是個月裏嫦娥似的人物了,人人都欲一觀這位衛小姐的真容,且以見過為榮,就算是沒見過的人,也要說見過了,格外地誇獎,且要誇得十分有新意,不然的話便會落於人後。

如此一傳十,十傳百,京城裏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,衛小姐衛明媚,乃是京中第一、傾國傾城的美人了。

外頭鬧得浮華隆重之時,明媚卻臥在床上,正在“病去如抽絲”的時候,只覺外頭那些鼓樂聲響太喧鬧了,弄得她的頭又隱隱作痛——

作者有話要說:新的一天開始了!今天下了月榜,離季榜還有一大截距離,擦汗,求各種給力撒花><

☆、59、隔墻

這日景府繁花如錦,人人歡悅,獨有一位不太熱絡,二爺袖手走在街頭,百無聊賴,意興闌珊。身後小廝牽著馬,不敢來擾,只靜靜跟著。

遠遠地,雲三一眼瞧見,先是一笑,而後招手。

景正卿擡眸看見,仍是懶懶散散地,三兩步走到身旁。

雲三將他上下一打量:“二爺是去了哪裏,給哪個姑娘熬幹了精氣神兒不成?怎地一副失魂落魄地模樣?”

景正卿袖手,白眼看天:“幾天不見你就越發貧嘴,二爺想事情呢。”

“想什麽呢?可是在想為什麽你們府裏頭竟那麽熱鬧?”

景正卿磨牙:“別哪壺不開提哪壺。”

雲三哈哈笑笑,不以為然:“上回說得勝之後要不醉無歸的,奈何你傷著了,倒不好叨擾你,何況這次戰也多虧了你,不然我也要不知要如何了。”

景正卿道:“你是福將,怕什麽?危急處自有滿天神佛趕來庇佑。”

雲三笑道:“二爺這是在說你便是那神佛麽?”

――上回雀屏山上,雲三郎同景正卿一塊兒上馬,然而他畢竟是頭一遭在山上同野匪交戰,又不熟悉地形,沖殺之際,不免遇險,幸好景正卿一直留心他的情形,見狀回頭一箭,及時射死了那想要趁機偷襲他的賊匪,才救了雲三郎無礙。

景正卿笑笑,擡手將他肩頭一抱:“我自然不是神佛,我自是你的酒肉朋友而已……走吧,擇日不如撞日,就今兒,咱們不醉無歸去!”

雲三郎見他忽地興致好起來,便瞧他面色,見二爺話雖如此,眼底卻全無笑意,不由地暗中一嘆。

兩人便去了相熟的酒樓,找了個安靜地雅間兒,小二都是認得的,當下不需要吩咐,自取了兩人素日愛吃的好酒好菜上來,便關了門兒出去了。

景正卿同雲三郎對坐吃了幾杯,三郎有意惹他開懷,便笑道:“是了,上回你要了小舅爺那兩個寶貝,不知如何?”

景正卿斜睨他:“怎麽,你也眼饞,想試試麽?”

雲三郎一挑眉:“君子不奪人所愛,我自然不會要二爺的心頭好……話說回來,二爺真喜歡上了這兩個?”

景正卿一笑,擡手喝了一杯:“你是心疼你那二百兩銀子呢?”

雲三郎見他知情,便又笑道:“閑著也是閑著,你倒是跟我透個風兒,到底是如何,你真個兒受用了?我也好心甘情願地把銀子送給小舅爺去。”

景正卿“嗯”了聲,仍是不置可否。

雲三便笑:“你可別哄我,沒弄說弄了,做法兒要給你小舅舅二百兩銀子使呢。”

景正卿閑閑說道:“活該,誰讓你自己要跟他去賭的?”

雲三沈吟:“瞧你如此說,那兩個寶貝你真要了?”

景正卿又吃了一杯,想了想,說道:“那兩個孩子留下也好,正好我自有用處。”

雲三很是驚疑,見景正卿不細說,也不好問,又看他仍是一副心事重重地模樣,便勸:“行啦,你就別只顧悶頭喝,喝悶酒容易醉。”

正說到這兒,忽地聽到樓下鑼鼓喧喧,隱約有人叫道:“端王爺派去景府下聘呢,快去瞧熱鬧!”

一瞬間臨街的酒樓窗戶邊兒上都擠滿了人,瞧著那等氣派,人人稱羨。

雲三郎便也挺身去那窗口上往下看,看了會子,回頭瞧一眼,卻見景正卿依舊在桌邊安然喝酒,跟事不關己似的。

雲三郎笑笑,正要打趣他,忽地聽到隔壁有人說道:“端王爺這好大的陣仗,滿京城裏誰不知道王爺要迎娶京城第一的美人兒了。”

雲三郎聽這聲兒,當下就不做聲。

卻聽另一個道:“什麽第一美人兒,傳的滿城風雨,誰真個兒見過她長得什麽樣兒,若真容長得是個醜若無鹽的,那才可笑呢。”

雲三郎一聽,不免又回頭看景正卿。卻見他手捏著杯,停了手,怔怔地,顯然也是在聽。

隔壁卻仍在聒噪,竟像是有不少人在內。

一個說:“這話不對,若真是個醜若無鹽的,端王爺又怎會看上?我看必定真個是極難得的美人兒!”

另一個道:“先前也不曾聽聞這個衛明媚……打哪兒冒出來的都不知,也不是什麽正經地公侯貴門之家的小姐,能好到哪裏去?”

“話不能這樣說,單單聽這名字,明媚,明媚,媚……便很叫人心醉了……”

最後這一句,卻滿是淫~邪之意,眾人一聽,頓時哈哈大笑起來。

雲三郎聽到這裏,心道不好,一扭頭,那邊景正卿手上用力,只聽得“啪”地一聲,一個酒盅便碎在掌心裏。

雲三郎急抽身沖過去,一把攥住景正卿的手,此刻這人已經站起身來,滿面怒容,顯然是要去找隔壁的晦氣。

雲三郎死死捏著他的手腕,見那手指已經被碎裂的瓷片割傷,鮮血淋漓,一滴一滴地跌落在桌子上。

三郎急忙喝道:“二爺你這是幹什麽!”

景正卿冷哼了聲,滿臉怒色:“撒手!”他從早上開始就一直憋著口氣,正要找個法兒發洩呢,此刻便很想出去大鬧一番。

雲三郎哪裏肯放,正當兩人糾纏之時,卻聽得隔壁又有個陌生的聲音響起,說道:“京城第一美人兒?若真是京城第一的美人,又怎麽可以配給端王?”

雲三一聽,這人好大的口氣!

景正卿正怒意勃發,聽了這句,卻也一怔,暫時並未動作。

而那一聲過後,隔壁間居然鴉雀無聲,隔了片刻,才有人說道:“太……公子說的是,說的是!”

雲三跟景正卿對視一眼,兩人不約而同放手,來到那窗邊上,於此,便更聽得真切一些。

先前張狂的那個聲音繼續說道:“所謂‘名花傾國兩相歡,長得君王帶笑看’,哼,如果真是傾國美人,就該配……”

那聲兒雖沒有說完,卻是濃濃地一股子傲慢自得之意。

又是一陣沈默,而後有人道:“正是,正是!若真是傾國傾城的第一美人,就該配公子才是,哪裏……哪裏輪的上……”

後面幾個字,到底是收斂著不敢大聲。

然而景正卿跟雲三都是耳目過人之輩,且靠著窗戶,隔得近,自然聽得明白,那沒說完的一句乃是“哪裏輪的上區區端王”。

兩人聽到這裏,各自驚愕,卻也知道這隔壁間所坐的定然不是泛泛之輩,敢瞧不起端王的,這滿朝上下,除了皇帝,很難再有其他角色。

景正卿心中驚疑,雲三郎也各自思忖,兩人對視一眼,心中各自雪亮。

雲三郎伸出手指,當空劃了幾道,寫了個字,景正卿看得分明,便點了點頭。

當下兩人不再言語,只默默地聽。

卻聽這一句說罷,有人小聲說道:“這畢竟是外頭……我看還是不要說這些,免得隔墻有耳……”

景正卿跟雲三一驚:這些人裏頭還是有謹慎老成之輩的。

這人說的自然是中肯的好言語:端王在朝中人人敬慕,他們這一群卻在外頭貶低端王,若是給人聽見了,那可是大大地不妥。

誰知這人才說完,就聽到掃先前那自得的聲音喝道:“你說什麽?你是說孤怕了他嗎?”

一聲“孤”,滿座寂然,更令景正卿跟雲三郎兩個確認了,――隔壁間中所做的那位眾星拱月的要人,正是當朝的太子殿下趙琰。

本朝的天子,早先繼位之後,膝下一直無所出,因此這位太子晚生,至今也只有十三歲,因為是唯一的子嗣,故而珍視異常,皇後百般寵愛嬌慣,竟養成了一個驕縱跋扈、無法無天的性情。

趙琰暴怒,先前進忠言的那位嚇了一跳,趙琰喝道:“掃興的狗奴才!竟敢瞧不起我!給我打出去!”

一陣遲疑之後,便聽到哀告求饒之聲,揮拳棒打之聲,慘呼聲呵斥聲,然後便又是一陣匆匆地下樓的腳步聲,好一通鬧騰。

景正卿跟雲三兩個互相使眼色,情知是那位忠言逆耳的仁兄真個給打了出去:可見這位太子果真不是個好相與的貨色。

那人被打出去後,卻聽隔壁剩下的盡是笑聲連連,盡是逢迎的聲音,自此沒有一個說太子行徑不妥的。

趙琰才又提了幾分興致,說道:“本來想出來玩樂的,竟看到他又在耍威風,哼,京城第一美人,傾國傾城,好了不起麽?遲早晚孤要看一看,她究竟是第一美人,還是醜若無鹽!”

大家夥兒齊齊稱是。橫豎太子說好的,一定要是極好極妙,太子瞧不在眼裏的,就是天王老子也照罵不誤,總之要順著太子的意思,免得也落個被亂棒打出的下場。

趙琰說罷之後,聽到一片誇讚聲音,才得意又道:“這兒也沒什麽好玩兒的,算什麽京城裏最好的酒樓?我看也是稀松平常,走,到別處看看去!”

大家夥兒七嘴八舌,把這富麗堂皇的酒樓說的宛如草屋破舍一般,仿佛賣的酒肉都是臭的,簡直不堪入目,聞一聞都會毒死人。

酒樓老板十分無奈,但在京城中廝混,自然知道京城內臥虎藏龍,有些人是得罪不起的,指不定是什麽來頭,見這一夥人罵罵咧咧出門,大氣兒也不敢出一聲,反而陪著笑臉送了出去。

景正卿跟雲三郎靠在窗戶邊上,瞧著下面,從酒樓門口果真走出七八個人來,簇擁著一位身材偏瘦的少年上了馬,當街橫沖直撞地去了。

景正卿目送趙琰離開,不由冷笑:“將來大啟便要落在這等人的手中麽?”

雲三郎忙道:“噤聲!”壓低了聲音說道:“方才他們在那邊說話,咱們做了那隔墻之耳,如今他們走了,難保別人還在聽咱們。”

景正卿點了點頭,兩人回到桌邊上,雲三郎又給彼此斟滿了酒:“咱們不管那些,慢慢地吃一杯。”

景正卿又吃了口酒,定了定神兒,思來想去,便低聲道:“三郎,你還記得在雀屏山上我所說……遇到的那幾個想要置我於死地的人麽?”

雲三郎正夾了一筷子菜,聞言停了手:“怎麽?莫非你有頭緒?”

景正卿低低道:“昨兒我回來,父親把我喚了去,也細細地問了我一番。”

雲三郎臉色也越發凝重:“伯父留心此事了?他說什麽?”

景正卿雙眉皺緊,明知道屋內無人,卻還是環顧周遭又細細看了一會兒,又凝神聽聽周圍是否有可疑異動,才對著雲三郎一彎手掌:“你來。”

雲三郎起身,走到他身旁,俯身下來,景正卿手攏著嘴,擡頭在他耳畔低語數聲。

雲三郎聽了,面色驟變,失聲道:“什麽?”

景正卿道:“上回我拜托你替姍姐探聽消息,你肯把那實落的信兒捅給我知道,如今我也不瞞你。”

雲三郎臉色幾度變幻,並不回坐,躊躇片刻,對著景正卿,以極細微的聲音道:“不瞞你說,先帝有過遺……”

景正卿探手,極快地在他唇上一比。

雲三郎及時住口,將他的手握了,緩緩放下,才又繼續細細地說:“這件事……我也隱約有些耳聞,只是……絕對不敢對人說的,不然恐怕就是……之罪。”說著,便把手在脖子上一橫。

景正卿同他四目相對:“既然你也知道,那麽這件事恐怕便是十有八~九是真的了。”

雲三郎在室內來回走了幾遍,終於說道:“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,咱們另找個隱秘之地才好。”

景正卿正有此意,當下兩人便起身出外,丟了銀子給掌櫃的,等候的小廝牽了馬兒來,兩個人翻身上馬而去——

作者有話要說:第二更~~

這章大家該會猜到什麽……我看看有誰會猜中→→

☆、60、遺詔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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